老莫的 npc值班日常

一

莫非云在忘川里不知道呆了多久。

他时常站在一棵繁花盛开的树下，那花不分四季和昼夜，总是热热烈烈的开着，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那块巨大的岩石上，铺满一层又一层的花瓣。抬头时，透过婆娑的树影，看到的是一片幽静广袤的星空，它倒映在望不到头的长河里，水天漫成了一色。

有时候下雨，他能看到孟婆站在桥边打着伞，举着灯用晦暗的光照着那些来往的魂灵。那些魂灵总是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，幽幽地回荡在静美的忘川里，透着一股为死亡所独有的诡谲。

有很多魂灵是长久地游荡在忘川里的。莫非云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，那些大多是怕堕入地狱道而不愿前往转生的恶人，亡魂面目扭曲可怖，有的则是因生前执念而滞留于此，或寻亲，或等人，或报仇。可他们大多只是记得自己曾有执念，对于忘川里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分辨的意识，终日浑浑噩噩地在那里游荡，反复地念叨着无人听懂也无人在乎的话语。

孟婆就说过，她曾经看到前生的夫妻擦肩而过，还有相对不相识的兄妹。

游魂从身边路过的时候，经常突然凑近来仔细地看一看，嗅一嗅，发现不是自己想的人，便嫌弃地躲开去，继续向前寻觅。

也有一些魂灵整日在同一个地方等待，像那边一位坐在龟背上的清丽女子，她手里握着一根拂尘，目光总是幽幽地望向远方，若无所思，面纱遮掩下的脸柔和而平静。

莫非云从她身边经过时不由得停驻了脚步，她在高高的龟背上，缓缓低下头回看着他。四目相接时他仿佛看到了那安宁而永不涨潮的三途河水，岁月带给她的思念，通通沉淀进了河底。

她没有对他说一句话，又抬起头望向了遥远的地方。

她的眼神很温柔。

孟婆说她心里有放不下的事情，她一直在等一个孩子。

那您为什么一直不让我过去呢，我并没有什么执念。

莫非云问。

那便是有人对你心存执念。

莫非云想不到会是什么人，他举目四望这茫茫忘川。

可我已不记得许多人了，如果那孩子来了，会不会一样认不出我？

那孩子？

孟婆搅动着手里捧的汤，重复道。

莫非云想了想，不知道这脱口而出的孩子是谁。

他继续无悲无喜、平静地在忘川里走着。没有生离死别和恩义相负的担子，他只大概知道有人要见他，所以他才会在这里。

忘川时不时会上演亲者相认，或是仇者相杀的戏码。他偶尔也会想，刚刚碰面的那些有没有自己生前熟悉的人呢？

可是他并没有什么记得很清楚的事情，大概都不怎么重要吧。

他又回到了桥边那块巨大的岩石边，那棵繁茂的花树下。

二

又有许多哀哀戚戚的魂灵从身边经过了，诡异的喧闹里，他突然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异常。

忘川是四周空旷旷的一片地，大到无尽无头。不知怎的，他偏偏转身朝其中一个方向望了过去。

一个身形枯槁狰狞恐怖的魂灵慌忙转过身，身上撕破的外衣依稀可见金色名贵的料子，仿佛昭示着生前的富贵。想来是做过什么坏事，才会在死时遭了报应，变成这个可怕的模样。

滚滚的人流暂时阻碍了他的脚步，他面对着他们，急着要向前走。

莫非云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，迟疑着终于喊了一声。

“师兄……”

声音仍然沉静而温柔，穿过了重重的人群，落进那个游魂的耳朵里，他登时木在原地。

很多年前，莫非云在目睹师门劣迹后曾经同风落两人彻夜未眠地谈着。他起意离开彷徨不定的那个夜晚，也曾经那样唤他。他背对着莫非云，身影笼罩在薄薄的月光和雾里，朦朦胧宛若千万年前的梦境。

风落不想见他，也害怕再见到他。他微微张了张嘴，发出的声音嘶哑又难听。

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
错落的人影从他们之间穿梭，嘈杂的空气里一如既往夹杂着起鬼魅的笑声，好像在讥笑一个物是人非的笑话。

风落随着人群走到奈何桥边，站在孟婆面前。

一旦喝下孟婆手里端着的汤就会真真正正地忘记今生的记忆，然后跃入六道轮回，一切重新开始。

他用一只白骨嶙峋的狭长的手将孟婆汤端起来，举到嘴边又停了一下。

他朝着莫非云的方向偏了偏头，不敢完全转过身。

终于忍不住又望了一眼，莫非云仍以刚才的姿势站在那棵花树下，只余一个安静而洁白的背影，他俯下身，拈起一片叶子放在唇边。

哀婉忧伤的乐声传来，风落发现耳边所有迷诡又惊悚的魅声都退去了，只剩下乐声里的悠悠时光，听上去比前尘还遥远。

他仰头将孟婆汤一饮而尽。

故园渺何处。

莫非云回身，看到他就那样走过了奈何桥。

end

我也不知道写这篇的意义在哪里。

不过，既然忘川里互不相识，为什么师兄弟还是能一眼认出对方呢？

大概是因为爱过（并不是